极深的巨型废弃排水道中透出阴冷的寒气，沁入薄薄的皮肤，仿佛要把人包裹住一般。如果在自己的世界的话，这里必然是那些城市探险爱好者的天堂。不过今天我来这里的目的，是掩人耳目。
“Alice，你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缔结契约……？万一出了意外……”莉莉缩捂着身子跟在身后。
回应她的声音一般，洞穴深处传出幽幽的回音。
“有些特殊的原因啦～”
不知道宅邸的人会不会跟着自己，在这里的话，只要拜托莱斯利和莉莉守住洞口，布置好隔绝波动的'寂静' (Silence)术式，就不用担心会被发现。毕竟如果自己召唤不出同样的契约物的话，穿梆的风险就会提高——虽然不一定致命就是了。虽然现在还没有人怀疑我，但是防患于未然要优于事到临头被打个措手不及不是么？
莱斯静静用焚烧着的接骨木枝画着魔法阵的另一半。
“欸……你们有缔结过契约么？”
“莉莉订立过。”
“啊……我那没有参考性啦，只是很普通的古本……和Alice家里给她准备的肯定不是同一个档次的。”
“……没关系呢，订立的时候，向你索取了什么代价啊？”搁下灰黑的枯枝。
“嗯，我还比较顺利啦，只是'吃'了一束断发。”
“这样……其实，我有时候会想，相比较其他，选择魔道书作为缔结，是不是太单薄了一些？”
“Mu……你是说实际效果么？其实不会啊～”
“就像以共有的基础属性来说，'预储存'术式之后，构筑会简便很多～打个比方，你见过莱斯利使用魔术么？”
“喂喂，别拿我做例子好么……”
“好像是没有……”
“对吧～秘典就像高速运转的过滤器，只留下了最简洁的核心问题给我们。”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
就像统计学软件一样的意思对么～不需要亲手去理解、计算那些繁杂的公式，只要从计算机给你的表格中选出结果就可以了。
“古往今来呢，能成为魔术师契约物的，都是所谓的名器，有各自的'灵性'……”莉莉继续讲着。
“不是名器就不行么？”少女忽然像是被提起了兴趣，“还有你说的'灵性'是指什么？”
“因缘当然是最重要的条件啦，但是如果不是名器，过低灵格也是会无法缔定的。就像英雄，如果他的事迹不够鲜明、流传不够广泛，那就不会被作为英雄认可下来。灵格就是一样器皿所承载的'神秘'。”
“是、是这样么……”少女流露出一缕诧异的神色。
“噗嗤，你怎么了？”莉莉笑了起来。
“没、没怎么……”
“灵性的话，简单来说就是不同契约物各自的特质啦，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主人。我选择的秘典是'白鸽祭'，具有强制'镇定化'召唤物的效果，所以其实我是类似'召唤师'这个方向的。不过一般来说都会特意隐藏自己的灵性，因为如果把情报全暴露出来了，不是会对自己很不利么？就像对抗赛，其实以前也举办过，说是情报战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。”
会被刻意隐藏的灵性啊……这倒是对现在自己的处境颇为有利的。
诶……光是依靠图书馆的知识还是太片面了么……没想到居然遗漏了那么多……
不过也无妨，如果真的有什么差错的话，再解除缔定就是了，毕竟魔道书的反噬是最为薄弱的。目前的当务之急，是需要一本能糊弄过去的秘典。
枝下的阵式继续深深浅浅绘着，但心头却蓦然沉重起来，犹如罩上了厚厚的乌云。那是对自私欺骗他人的自己的厌恶。
今后，我也将在自己编织的谎言下继续挣扎下去吧……一晃而逝，少女的嘴角勾起一丝嘲弄般的微笑。
“如果，不是名器缔定契约会怎么样？”过了一会儿，少女又抬起了头，依然是那张清纯的面庞。
“会、怎么样？”莉莉愣了一下，“大概缔定物会被损坏吧，因为承受不了冲击。”
“仅此而已么？”
“呃，嗯……应该是……”
“这样啊。”少女莫名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。
·
感觉Alice有时候会缺乏一些常识啊……莉莉苦笑了一下。
·
“那……我开始了……”少女捧着龙翼的锁链书站在阵式中央。
“恩，放松些。”莱斯利和莉莉远远的站在管口，维持着隐藏结界。
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沉浸心灵。
微微失重，裙摆浮了一点……
·
呼吸间，仿佛在幽幽的海底，鲸落的小生物盎然着生机。
符环起身脱落，深蓝幽邃，凝结交叉。
繁花次第开，灵图的盛放。
嗡鸣声——
海缝间的硫化氢，一条一条气泡带，模糊了视野，窒息的感觉。
繁花落尽……
鲸落中的生物一个接一个凋零……
符环异样的颤抖，鲜血的颜色侵蚀染透。
“颜色很奇怪啊……？” 莉莉有些害怕地问着。
“再等等……”紧锁着眉。
仪式继续着……
·
冰挂般的雪林，极蜿蜒的道径通向雪山间的古堡。
那是名为Sighisoara的小镇。
采佩什一族的根源……
同调、谐振……
幽暗叮铃的深泉。
岸边四叶草伸出，一滴水珠落下，荡起波纹。
那是名为我的少女……
重温着内心深处不愿去接受的事实……
是的，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，你还会……去杀了她么？
没有任何逃避的借口………纯纯主观的质问。
或许过去她是恶鬼，或许过去她是圣徒，但与我短短相遇几日间，她只是名为无辜的受害者……
如同揭去面纱的变革，永远是强盗与受害者的关联……
又有些微妙的不同……
倘若天赋人权，那我是绝决没有道理的……
鲜红如同无底的深渊拷问抽吸着生机。
恍惚，红白褶裙的少女天真微笑着。
生或死，皆为所求……
很早我就得出答案了不是么？
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……
如若，一定要说，那么，弱肉强食可以么？
安静伸出白皙的双手，微笑着死死掐上她的脖子。
如天使的少女在缺氧逝去。眼球逐渐爬布上血丝，瘀紫发绀，青筋裸露，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鬼。
我没有退路……抱歉……
眼球腐烂掉落，血色的坑洞。
瞳孔泛起血红。
我想回家……去看更多的风景……还有未尽的理想……
因为我要活着，所以，只能牺牲你了。
死去的少女迅速腐烂着，丑陋似恶魔。
活着的少女笑靥如花，美好如天使。
如果说这是一场阴暗的入侵与光明的保卫的较量，那么至此为止，阴暗已经完美绞杀了光明，占据了这具身躯。
如雾如幻，一切，逐渐退散。
·
符环蒲公英碎淡，漫天花雨。
术式中央，少女跌坐着剧烈喘息。
“你没事吧？！”莱斯利慌慌张张和莉莉跑了过来，搀扶着。
“没、没事……”
“真的么？缔结环的颜色好奇怪……”莉莉担忧着。
喘了几口气，“真的没事……”
“你交付了什么代价？”莱斯利问道。
“代价……我不知道……我不记得了……”
“恩，没关系，成功就好，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。”莱斯利又仔细打量了下我。
“蒽……”
代价么……
或许，是良知吧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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